必去阁

第七章（第2页）

我最终还是没有醒过来。

医生说，我成了植物人。

一个只会呼吸，没有意识，需要靠机器和药物维持生命的躯壳。

周晚晚几乎住在了医院。

她辞掉了餐厅刷盘子的工作，找了一份在医院做护工的活。

这样，她既能赚钱，又能时刻守着我。

她开始和我说话，说很多很多话。

说那些我错过的，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她说她梦到了爸爸，那个在同一场车祸里当场死亡的男人。

她说爸爸在梦里骂她，说她没有照顾好我。

她说这话时，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我手背上。

“爸说得对，我不是个好女儿。”

她说林浩每天都会来，风雨无阻。

他不再提结婚的事，只是默默地送来一日三餐，

在我医药费不够的时候悄悄补上。

他会坐在我床边，笨拙地给我讲新闻，

读报纸，他说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唤醒我。

周晚晚说：

“妈，你看，他好像变了。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

她的眼睛里带着迷茫和痛苦。

她说她把那张被她烧掉一半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从箱底翻了出来。

她把它抚平，用一个相框装了起来，就摆在我的床头。

“妈，你看，这是我们俩的梦想。等你醒了，我再去考，好不好？

到时候，我赚钱养你，你就在家等我，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胀。

这些平凡琐碎的絮语，像天降的甘霖，

滋润着我这片早已干枯的生命。

可这份温暖越是真实，我的心底越是不安。

我这个样子，活着一天，就是拖累她一天。

我的医药费就像一个无底洞，

会慢慢耗尽她的青春和她的未来，还有林浩那份沉重的愧疚。

我宁愿他们对我冷漠，

宁愿他们早已厌倦我这个累赘。

这样，当我离开时，他们就能如释重负地继续生活。

如果我的存在注定要成为他们的负担，那我宁愿选择被遗忘。

林浩的母亲也来过一次。

那个曾经盛气凌人的女人，在看到病床上插满管子的我，

和一旁瘦得脱了形的周晚晚时，难得地沉默了。

她把一个存折塞到周晚晚手里，声音僵硬：

“这里面是三十万，密码还是那小子的生日。

就当我……就当我替他，也替我自己，赎罪了。”

周晚晚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

“阿姨，钱我们会自己想办法。谢谢你来看我妈。”

林浩的母亲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我看到，她走出病房时，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因为我的沉睡而发生着改变。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醒不过来了。

我只是一个被困在躯壳里的灵魂，

眼睁睁地看着我最爱的人，为我受尽折磨。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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