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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1页）
陈默请来了城里最好的精神科医生。
但妈妈的病情，却时好时坏。
她清醒的时候，就像个正常人一样，沉默地坐着，流着眼泪。
她会抱着头，用额头一下下地撞墙，撕心裂肺地痛哭。
“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我的馨馨……”
“是我害死了她……我不是人……”
陈默只能死死抱住她，任由她的拳头砸在自己身上，这个男人哭得比她还绝望：
“翠芬，不怪你，怪我……都怪我……”
可这样的清醒，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
更多的时候，她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当我还活在那个猪圈里。
后来，她开始用稻草编东西。
一开始，谁也看不出来她想编什么，只是一根一根，固执地编着。
她编了很久很久，手指都磨出了血泡，渗出的血染红了淡黄色的稻草。
终于，她编成了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人形。
一个稻草做的娃娃。
她给那个稻草娃娃，穿上了她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那是一条碎花的连衣裙，是她当年和陈默结婚时买的，一直压在箱底，舍不得穿。
现在，她把那条漂亮的裙子，穿在了稻草娃娃的身上。
她抱着那个怪异的稻草娃娃，坐在院子里。用一把旧梳子，温柔地给“我”梳理着那些稻草做成的“头发”。
她的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脸上是满足又安详的笑容。
“馨馨，妈妈给你穿新衣服了。”
“我的馨馨最漂亮了，我们做最漂亮的小公主。”
陈默看着她疯魔的样子，通红着眼睛，想要上前把那个稻草娃娃拿走。
“翠芬！你醒醒！馨馨已经不在了！”
可他刚一碰到稻草娃娃，妈妈就猛地扑了上来。
像一头护崽的野兽，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他的胳膊上，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她死死地抱着那个稻草娃娃，眼神空洞又满足地看着远方。
“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女儿。”
“这是我的馨馨，谁也别想抢走她。”
我飘在空中，看着那个滑稽又可悲的稻草娃娃，被妈妈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是我短暂的一生里，都未曾得到过的拥抱。
我的心，像是被那粗糙的稻草，一下下地磨着，疼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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